百万雄师渡过长江以后,敌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。
4月25日,十二军三十五师以每天百十里的速度赶到石台,歼灭贵池、石台两个县保安团和敌九十六军军官队,俘敌600余人,第二天解放太平。
4月26日,王近山接到野司通报,正在溃逃中的刘汝明、侯镜如兵团,正在苏州、上海、嘉兴、杭州一线集结布防,企图控制京沪、沪杭、浙赣3条铁路线,目前国民党军正在歙县(徽州)、屯溪一带组织抵抗,企图迟滞我军南进。
王近山当即命令三十五师加速向徽州进发,趁敌立足未稳,一举将其歼灭;三十六师向屯溪进发,协同友邻围歼敌人。
三十五师渡过长江,已经日夜兼程200余里,几乎没有休息过,此时他们距离徽州约160里,按平时的行军速度,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赶到。但两天后敌人会不会跑掉呢?退一步讲,就是敌人不跑,利用两天时间也足以修筑起一道像模像样的防御工事,增加我军进攻的难度,三十五师孤军深入,会不会遭遇不测?
王近山并不担心这一切,就是会遇到敌人激烈抵抗,他相信李德生也会有办法的。原因很简单,李德生天生就是一个打硬仗、恶仗、啃骨头的战将。
王近山对十二军的尤太忠、李德生、肖永银这3个战将的战斗作风了如指掌。李德生在三个人中是最稳重的,平时很少说话,非常严厉,善打硬仗,原则性很强,一旦接受了任务,就没有让人担心的事情,至于他要承受多大的压力,他是闭口不提的。尤太忠性格直爽,肚子里憋不住话,有什么说什么,直来直去,打起纵深来,只要你给他撕开一个口子,他一旦进去,就如蛟龙入海了,掀起的大风大浪,谁也受不了。而另一个战将肖永银,勤于思索,机智灵活,把握战机的能力,在二野也是屈指可数的。三个战将打起仗来,犹如在下一盘棋,开局出场的是李德生,中局的发展则是尤太忠的事,而残局的收尾阶段,则是肖永银和他手下的几员干将纵横驰骋的天下了。
六纵能从一支地方部队成长为一支响当当的野战军,也有这三位战将的功劳。
李德生1916年5月出生在河南光山县柴山堡一个叫李家洼的小山村里(今属新县),14岁参加红军,从一名红军小战士到营长、团长。红军时期,参加过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反“围剿”,参加过川陕革命根据地反“三路围攻”和反“六路围攻”。1935年参加了红四方面军长征。抗日战争爆发后,李德生参加过夜袭阳明堡日军机场、长生口、神头岭伏击战、响堂铺战斗、百团大战等多场或大或小的战役战斗。
在我们采访中,六纵的老人们都说,李德生是一个沉静的人,话很少,几乎没有听他说过粗话,这在那些红四方面军能打的将领们中几乎是个例外。这也许和他在家时断断续续读过半年书,参加红军后又如饥似渴地学习文化有关,和那些不识字的团长相比,他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。但他的勇敢丝毫不比那些敢说敢做的“大老粗”们逊色。
李德生常说:“打硬仗关键是要顶得住,要敢于以少胜多,敢于刺刀见血,敢于和敌人比意志、比毅力!”
敢啃骨头打硬仗,一直是李德生的作风,也是十七旅的作风,乃至六纵队和后来的十二军的战斗作风。
在 1947年夏天的鲁西南战役中,李德生带领四十九团两个营和一个侦察连在袁楼阻击敌人的援兵,以保证兄弟部队主攻羊山集。这次阻击战,敌人比解放军多十几倍,还有飞机和大炮助阵,战斗异常激烈,阵地失而复得,反复争夺。李德生一直坐镇四十九团指挥所直接指挥。战斗最激烈时,部队子弹打完了,战士们就跳出工事,与敌人进行白刃格斗。四十九团与敌一个师激战三昼夜,援敌始终未能前进一步,圆满完成了阻击任务。
在王近山的杰作襄阳之战中,要绕山攻城,就得先把敌重兵把守的琵琶山、真武山和西关外的铁佛寺拿下,劈开这三关,部队就直逼西门了。
王近山把“刀劈三关”的任务交给了十七旅。
在此战中,十七旅四十九团最能打的团长苟在合、五十团副团长杨毅壮烈牺牲。一战牺牲两名团级干部,这也是很少见的,可见战斗之激烈。
在淮海战役中,“襄阳营”和华野“洛阳营”一起,将黄维的号称“老虎团”的精锐部队五十四团消灭,攻占了双堆集的核心阵地。
千里大追击中,十二军三十五师是最辛苦的。渡过长江以后,野司鉴于各部队连续作战,相当疲劳,就下令就地休整一天。但三十五师求战心切,同时,王近山也想让十二军再打几场漂亮仗,就让李德生带着三十五师继续追击溃敌。
他们现在必须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追击前进。
面对十二军司令部发来的加速向徽州进发,追歼敌人的命令,三十五师师长李德生立即打开地图,把其他师领导也叫了过来,一起研究进军路线。
李德生发现在太平镇东边的群山中,有一条通往徽州的小路,比公路近70里。70里!可以缩短一半路程。但走这条小路,要翻一座大山——西箬岭。
李德生让作战科长狄循立即请来一位老乡,问他山路可好走?老乡说:“不好走啊,这山上下40里,很少有人走,只有挑山货的人走过。”
李德生笑了:“既然挑山货的人可以走,我们更能走了。”
但也有人表示担心:“部队已经连续几天行军作战,没有休息过了,现在又要急行军翻大山,战士们会不会更疲劳?”
原三十五师作战科科长狄循回忆说:
李德生是一个谨慎的人,他从来不会蛮干,要干的事情都会经过深思熟虑,一旦考虑好,那就绝没有回头的可能。他充分考虑了部下的反映,让师领导分头到下面了解情况,结果各团的干部都反映,部队情绪很高,什么苦都不怕,就怕追不上敌人打不上仗,睡觉时背包都不愿意打开,随时准备出发。李德生心里有了数,他对我们说:“我们和敌人争的就是时间,现在速度、时间就是胜利,尽快抓住敌人,比什么都重要!”李德生下决心要走这条艰难的近道了。
我们是早上出发的,很快就来到了西箬岭下。西箸岭非常高,上面都在云层里面了,石头也很多,路很不好走,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。李德生笑着问一○三团团长蔡启荣: “你看西箸岭比大巴山如何?”蔡启荣和李德生是老战友,他们曾经一起随红四方面军翻过上下210里的大巴山。蔡启荣摇了摇头说:“师长,差得远呢,这座山,上下才40里,一个跑步就过去了!”那时部队士气很高,旁边的战士听见了,也插进来一句:“3个西箬岭加在一起也挡不住我们。”
豪言壮语归豪言壮语,西箬岭的确不好走。在火热的太阳照射下,战士们一步一喘,身上穿的夹衣全被汗湿透了。战士们沿着崎岖的山路,一个紧跟一个,回头一看,后面的人就在自己的脚下。40里的山路,几乎走了一整天,下了山,肩酸、腰疼、腿软、脚肿,但几乎没有掉队的。先头部队当天黄昏就赶到了距徽州只有15余里的富堰镇附近地区。
三十五师运动之神速,出乎敌人的意料。一○三团俘获的担任警戒的10余名敌人,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是解放军的主力部队,硬说是游击队。经过审问俘虏,得知富堰镇有敌一○六军二八二师一个连担任外围警卫。该师主力在徽州城。一○三团三营立即赶到富堰镇,前后夹击,全歼该敌。
原三十五师作战参谋冯嘉珍回忆说:
我们占领了富堰镇以后,李德生立即命令一○三团布置警戒,严密封锁消息,不让徽州城的敌人发现,准备打它个措手不及。三十五师现在是孤军深入,远远地赶到了前面,前后左右没有兄弟部队,不可能有人来帮助你的。让三十五师当前卫,王近山算是选对人了,李德生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,他考虑问题很全面。这时如果我们直接攻打徽州,敌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了,很可能要命不要城,只能打个击溃战。这很不划算。李德生摊开地图,仔细地研究起来。出徽州有3条公路可走,一条是向西北去,是我军进军的方向,一条北去芜湖,那里我们已经占领了,最后一条就是徽杭公路。敌人要跑,只能沿徽杭公路向东去杭州。在离徽州东面20多里地的公路上有个叫呈降村的村庄,如果我军采取迂回包围的战术,一路攻城,一路趋前赶到呈降村,截断徽杭公路,正好将敌人合围全歼。
这个想法和王近山的想法一样。他也正在考虑怎么把徽州城的敌人全部捂住,也看到了这一点。这个时候,王近山的命令也来了,和李德生的想法一样:三十五师分兵一部迅速切断徽杭公路,以主力对徽州城内的敌人发起攻击,全歼敌人!李德生立即叫来一○四团团长张镰斧,命令他带着一○四团从北面迅速绕过徽州,兜一个70里的大圈子,插到呈降村,切断微杭公路。
这其实也是一步险棋。徽州城内城外,到底有多少敌人,还不完全清楚。把兵力分散,一是有可能打不下徽州,二来一○四团穿插迂回,是孤军深入,单独作战,可能顺利抓住敌人,阻止敌人逃跑,也可能会遇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,陷入敌人的包围,恶战一场。临走前,李德生给了一○四团一部电台,又对张镰斧说:“绕过去,可能有很大收获,也可能陷入敌军重围。但是,你们一定要发扬勇敢精神,大胆作战,即使被敌人包围、冲散,也要咬住敌人,同它拼死纠缠。万一情况危急,也一定要坚持住,我们很快就会赶到!”
一○四团的战士们走了整整一天,没吃没睡,实在很疲劳,有的倒头就呼呼地进入了梦乡。营连干部让炊事班赶紧生火做饭。张镰斧赶回团里传达了师里的命令,要求部队赶快出发。有些连队已经做好饭了,每个人用碗、帽子盛一点,有些干脆装在口袋里,边吃边走。有个营是后卫,做饭晚了一步,大多数连队的饭还没有做好,营长看着快要熟的白花花的米饭,有点舍不得,战士们也真累了,身上直出虚汗,他想等到饭熟了,让大家吃一点再走。部队都集合好了,那个营还在那里埋头做饭,李德生正好看到了,他生气了,对我说:“去,赶快让他们出发,不然丧失战机我要处分那个营长了。”我去给他们说时,那个营长有些为难,说,这饭一会儿就做好了,再等一下。我把手枪掏出来了,说,你再不走,师长就让我把你枪毙了。那个营长瞪着我,说:“你开玩笑吧?”我说不是的,是真的。他一听,也慌了,命令全营立即出发。我那其实也是吓唬他的。
张镰斧回忆说:
一 ○四团刚走不久,天都黑透了,又下起了倾盆大雨。部队连日劳累,刚爬了一天的山,还没有半刻休息,甚至有些连队还没有吃饭,又要冒雨行军,实在太辛苦了,有些战士脸都又瘦又黄。我看着也很心疼,但我们这一行动,是歼灭徽州敌人,截断徽杭公路的重要一着啊。这时指挥员的心肠一定不能软,要是心一软,让大家停下来休息,那敌人早就跑光了。好在渡江战役一打,部队情绪很高,没有人发牢骚,相反劲头都很高,觉得革命很快就要成功了,再苦再累也不觉得了。
张镰斧带着一○四团走了,李德生没有让一○三团立即攻击徽州。8个小时后,到了第二天清晨,李德生估计一○四团已经截断了徽杭公路,这才率领一○三团行动。
部队冒雨行军,很快接近了徽州城郊。透过雨雾,可以看到敌人正在雨中埋头赶修工事。通过侦察,发现敌人把主要设防方向放在正北,而西南城外有条小河绕城而去,敌人把这条小河当作了天然防御屏障,所以防守比较空虚。
李德生决定智取徽州城。他让战士们不要开枪,也不要打炮,大摇大摆地涉过这条小河。战士们卷起裤腿趟水过河,绵绵细雨中,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墙上的敌人,敌人也看见了解放军,但他们看着战士们枪背在身上,又是从南边过来的,特别是当时部队穿的是缴获敌人仓库的草黄色军装,敌人以为是“自己人”,静静地看着战士们上了岸。一○三团直接来到城门下,飞快地消灭了城门口的敌人,冲进了城内。城内的敌人一见解放军打了进来,顿时慌成一团,争先恐后地往城外逃命,一部分沿徽杭公路向东窜,一部分跑到城东北的山上。
三十五师在徽州城内捉了上千俘虏,从番号上看,敌人建制极其混乱,有一○四军的,有八十八军的,有七十三军的。这还不是全部,敌人的主力部队从昨天开始就在陆续逃跑,一○六军二八二师刚离开徽州沿徽杭公路走了不久,逃往城东北山上的是二八一师的一个团。
李德生立即将一○三团兵分两路,一路监视城东北山上的敌人,一路沿徽杭公路前进,配合一○四团夹击敌人。
李德生布置完毕,立即通过电台,向张镰斧通报了敌情,让他注意截敌。
张镰斧回忆说:
我们团接受命令后,不管白天黑夜地往前赶,第二天正要上山准备跨越徽芜公路桂林镇大桥时,前哨突然发现从芜湖方向过来了黑压压的一大批敌人,正朝徽州方向赶进。一○四团的任务是截住从徽州往杭州方向逃跑的敌人,而现在却有一大股敌人要往徽州去,怎么办?吃,还是不吃?情况突然,请示已经来不及了,这时就需要指挥员机断专行了。我用望远镜看了看,见敌人队形混乱,两侧又没有警戒,就果断地下了决心,管它哪里来的,先吃了再说。
但师里的命令还得执行啊。我考虑到敌人都是慌不择路地逃命,战斗力不会太强,就把部队再次一分为二,一方面命令二营四、五连截击这股敌人,一方面命令一、三营及六连仍按原计划猛插呈降村,截断徽杭公路。
二营长周维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反复问我:“敌人至少有1000多人,就我们一个营去打啊?”我对他说:“你看看他们的队伍都乱成什么样子了,连警戒都没有,他们只顾逃命,哪里还有斗志?现在我们就要一个营打敌人一个团,一个团打敌人一个师。用你们一个营,我还嫌多了呢!”
周维中一听,是这个道理,就让部队发起攻击,他们首先以重机枪火力拦头,以六○炮火力截尾,将敌打乱,四、五连乘势发起冲锋,将敌切为数段,俘敌500余人。还有一股敌人慌慌张张地乱跑,他们追到牌头村,也把他们消灭了。这仗打了不到一个小时,共捉了1100多名俘虏。一问,原来打的不是一个团,而是一个师!并且活捉了这个暂二师师长郭奉先。周维中打完仗来见我,老远就咧着嘴笑了,说:“团长,还真被你说对了,敌人真是熊包!”
这时,我们又发现公路边还停着一辆吉普车,过去一看,上面却没有人。再一搜索,车底下趴着一个敌军官。我问他是干什么的,他说他是刚从徽州开出来的,是一○六军的,来通知暂二师,叫他们赶快南逃,不要到徽州来了,因为“###已到城下!”我就告诉他说:“现在暂二师也不用南下了,他们和你一样做了俘虏,还是会到徽州去和你们一○六军见面的。”
一○四团一、三营和六连在下午4时刚接近呈降村,发现敌人正沿着公路向东逃窜,如果迟来一步,真会让敌人跑掉了。前卫六连立即猛扑呈降村,将从徽州逃出的残敌3000余人截住。经过激战,打退了敌人的反扑,俘敌300余人,其余敌人退守呈降村西北高地顽抗。当天晚上,因天黑雨大,一○四团监视敌人,并未发起攻击。
4月29日拂晓,一○三团赶到,东西夹击,3000多名敌人最后被迫缴械投降。
原三十五师作战科长狄循回忆说:
我们解放徽州后,李德生师长不放心一○四团,就让一○三团也去了。在徽州城的部队很少,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,那时打仗打得太顺手了,都有点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,一打,敌人就完蛋。这在几个月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。徽州周围敌人还不少,敌二八一师一个团就逃到徽州城东北山上了。李德生也不怕,就派了一个连去收拾他们。这个连是紧紧咬着敌人的,敌人从西边爬山,他们是从东边爬的,双方都在比赛爬山,抢占制高点。解放军到了山腰,敌人也到了山腰。解放军急了,就把身上的背包全丢下来了,拼命往山上跑,结果,比敌人早一步到了山顶。战士们坐在山头上,也不打枪,就看着敌人。这是李德生特意嘱咐的。一个连打敌人一个团,这仗还从来没遇到过,所以李德生让他们监视住敌人,不让他们跑就行。敌人看到战士们大模大样地坐在山顶,傻了眼,既不敢向上爬,又不敢下山。对峙了一晚上,4月29日天刚亮,在山下的解放军朝着敌人多的地方轰了几炮,马上就有一个敌军官摇着白旗,一歪一瘸地走了过来。十几分钟后,敌人的团长带着整整一个团,扛着枪,抬着炮,下山投降了。
这时又有了一个新情况。一○三团和一○四团还没有回来,我们在徽州城里没什么部队,就百十号人,突然从芜湖方向来了1000多号敌人。这要是放在几个月前,那肯定很危险,师指挥所不被敌人端掉,损失也够大了,但一打过渡江战役,谁都知道国民党要完蛋了,敌人也没什么斗志了,所以,李德生也不慌,他带着师指挥所在徽州城导演了一出“空城计”,还真把敌人收拾了。
那是4月29日清晨,担负警卫的哨兵突然跑来向李德生报告说,城东北面徽芜公路上,有1000多敌人排着队往城里来了!这两天的徽州真成了个怪地方,昨天解放军就攻下了城,但直到今天,还有成百上千的敌人向这里拥来。李德生笑哈哈地对我们说:“既然来了我们就不能不收下,大家准备一下欢迎他们吧。”说实话,当时我还有点着急,师直属队大部分还在城外搜索敌人,城里只剩下师指挥所和一个通信排,加起来不满100人。怎么办?
这个情况要是被敌人发现了就不好办了。李德生让我带着通信排40多人,出城隐蔽在公路旁的一片树林里,架起仅有的两挺机枪,准备“迎客”,他对我说,这仗能不打就不打,最好让敌人投降了。我就这样办了,他们投降了最好,不投降了咱们就打。所以,我一直不让战士们开枪,等敌人走近了,离我们只有几十米了,我让身边一个战士大声喊道:“哪部分的?”敌人还没反应过来,前面带队的军官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说:“安徽省保安团的,自己人。”这个战士扭头问我:“怎么办?”我说:“别同他啰嗦,让他们缴枪!”这个战士就吼道:“什么自己人,把手举起来,我们是解放军!徽州已经解放了!”
我干脆让人把那两挺机枪也亮出来了,那个军官一看,慌得不行,说话声音都哆嗦起来,几乎都没犹豫,说:“别打,别打!我们投降!”
两个保安团1000多人,不发一枪就全做了俘虏。你看看这仗打得连点波折起伏都没有,我们解除那些俘虏的武装时,他们看着我们这一点点人,也不敢乱动,都很配合。想想两年前,十六旅在鲁西南打羊山时,到了半山腰,捉了几十个俘虏,一不小心没看好,这些俘虏冲过去就把我们看守的战士杀了,把枪夺回去反戈一击,前后夹击地把我们赶下山了,让我们损失很大。淮海战役时,国民党军打得也很凶,我们一○四团刚到双堆集,三营就被国民党军狠狠地咬了一口,把我们的阵地都占领了,最后还是靠一○三团帮助才夺回来的。这才几个月的光景,敌人就成这个样子了,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。到了这个时候啊,不但是我们,就连那些国民党兵也知道,兵败如山倒,国民党那是真的不行了。
徽州战斗结束了,三十五师仅以两个团的兵力,先后消灭了敌人两个师大部及两个保安团,俘敌 6000余人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○四团,独立作战,以少胜多,俘敌4300余人,首创三十五师山地追击作战的光辉范例。指战员们士气高涨,越战越勇,在团长张镰斧的带领下,在随后的战斗中,捷足先登解放金华,拦腰截断了浙赣线。
原十二军保卫部长张之轩也一直跟随着三十五师。
4月28日,张之轩在日记中写道:
从许村到徽州城。由于我一○三团、一○四团紧紧地尾追着敌人,一路上蒋军的炮弹、衣物丢了满地,最后连猪肉也扔到水濠里。
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张贴解放军布告。
4月29日的日记:
解放后的徽州人民,见面时都是笑脸相迎,格外亲切,一位老汉对我们说:“自皖南事变后,听说大军三个月之后就可回来,但是过了三个月仍没消息,于是就估计恐怕还得三个月,一年过去了又盼第二年,一年年地过下去真把人等急了,大军如真的不来,人民可怎样活下去呢?这是大家最担心的事。这回可真的回来了,一来就是这么多,真是浩浩荡荡的大军。我们看到大军真是燃鞭放炮也没法表达我们的愉快心情。”最后兴奋地说:“好了,我们盼到了,从今后冬笋总算是真的出头了。”他们诚恳的谈话,说出了广大人民的心情,对我们是极大的鞭策和鼓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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